生活杂思 · 04/01/2023

6句追问,挖掘4个父权无意识底层逻辑

近日许久不见的表弟(或是堂弟?我分不清,感觉也没必要分清hhh)来我家里玩。

大人们都各忙各的,因此是我负责带弟弟玩。(同时赶着两个ddl呃呃呃——顺便让chatGPT代我建模预测完全不行!!!逃课失败不得不自己动手啊啊啊啊啊啊

弟弟是初中生,或许是别人羡慕的孩子:成绩数一数二,作为班长很有人缘,同时家庭条件也还不错。他性格相对同龄人沉稳,思考的也是同龄人不会想的奇奇怪怪问题(比如为什么人不能站着就获得无尽的多巴胺?),我想他未来会是一个promising之人吧。

弟弟和我很相似,我们平时相处很愉快。他和我一样是冲动阿宅(为了喜欢的角色脑袋一热就买上成百上千的周边),和我一样喜欢奇奇怪怪的小众游戏和电影(虽然只停留在二手了解而不是一手经历),和我一样喜欢思考古怪的问题(虽然还很稚嫩)也和我一样比起人类更喜欢纸片人

啊,虽然许多年没有见面,虽然生长的环境稍微不同,虽然人生的阶段也不一样,但是看到我们有这么多的重合之处,我不得不感慨基因对一个人决定程度之深,渗入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骨髓。

但是我们有本质的不同,而这个不同促使我们在今天中午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中午一起吃饭时,我突发奇想了解弟弟如何看待「女权」。但是这样抽象的问题,或是有些被污名化的问题,或许对他太难了。于是我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你家谁做家务?

他想了想,回答道,奶奶和妈妈吧。奶奶平时白天做,妈妈下班回来做。

他回答的语气是简单的聊天,我想他一定觉得女性做家务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于是我又问道,你不觉得女性在这个处境很不公平吗?上完班还要回家做家务,完全就是第二轮班。

他不假思索地说道,奶奶不上班,她是全职家庭主妇。

我为他偏移焦点有些恼火,但觉得他的观点很容易攻破,于是补充说道,“可你妈妈要上班。上完班还要回来全家的做家务,这应该吗?”

“奶奶也会帮妈妈做,所以妈妈上完班不累。”他不假思索。

我有些生气了,同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这是男的的第一个思维方式所在。它们永远只在自己认同的框架前提的前提下讨论,如「女性做家务天经地义」。同时屏蔽理解与共情对别人的质疑进行「局部正确的反驳」。

我想他肯定已经感觉到了一些难以用合理掩盖的鸿沟,于是继续追问:为什么女性就应该做家务呢?我妈妈每天上完班回家都要拖地,碗永远不是我洗就是我妈洗,而爸爸就从来什么都不用做,你觉得这是合理的吗?

“合理呀,挣钱水平不一样嘛。”他还是平平淡淡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的愤怒一下子飙到了六分,冷笑了一声,“可是我妈挣的是我爸挣的几倍噢,即使这样,按照你的理论是不是该反过来?”

他头一次露出有些震惊的表情,也头一次没法继续吐出麻木不仁的话。

这是男的的第二个问题所在,它们默认「男性挣钱能力比女性强」,而且「挣钱能力强的一方就理应享受特权」。再拓展一些说,男的认为价值是一元的,且不会善待价值上的「弱者」。

“即使如此你仍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我把愤怒调到四分,冷静地问道。

他想了几秒,用不相干的话开了头。

“蚂蚁的种群,有负责产卵繁殖后代的蚁后,有完成交配后不久就会死去的雄蚁,有负责大量苦力后勤的工蚁。每个阶级各司其职才能让蚂蚁社会正常地运行,如果有哪个阶级不能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那么整个蚁群都会失序。”,他完成了铺垫,提出自己的观点,“这里是一样的道理。”

所谓,这里是一样的道理?

好像有理有据,但他已经怯懦到不敢完整说出他想借这个比喻表达的东西了。

所以我替他展开:

  1. 男性和女性就是不同的阶级。男性和女性天生就被赋予了不同的任务,男性和女性就应该有不同的待遇。
  2. 或是更直白一点,男性天生就应该拥有特权,而被压迫、被利用、被忽视就是女性自然而然的命运。
  3. 这个秩序的改变会给社会带来毁灭性的影响,所以未来男性可以,且应该继续压迫女性。

暂且不提用蚁群类比人类有什么问题,我只看到他下意识地用劣质的论据支持自己的观点,以合理化男性的优越,且下意识认为女性和男性就本属于不一样的阶级。

这便是男的的第三个问题了,它们从不把女性看作和自己平等的存在,而是异于自己且矮于自己的第二性。

我的怒火一下子飙到了八分,几乎是无意识提高音量的程度了。

我又重复了一遍他不敢于完整展开回答的问题,“那么,你觉得这是合理的吗?”

他的眼神飘了,不敢直视我。稍用了几秒整理思绪,这个初中生笑了笑说道:

“你和我都不是厉害的人,你和我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世界也不会轻易改变,不如接受?”

听到这样令人怒火中烧的话,我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的话有几个意思:

  1. 他以懦弱的方式承认了先前意识到的不合理。
  2. 可是,就算不合理,那又怎么样呢?

一个十来岁的男性初中生,站在父权制度在过去数千年为他积累的权力堆上居高临下地如是笑道。

并非不知道不合理,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压迫另一性别,只是装作不知道。

这便是男的的第四个问题,它们假装天真与无知,并在被揭露时站在权力高出笑得猖狂。

我彻底冷静下来了,与我如此相似的一个人,只因为性别就能在此刻与我有如此多不可跨越的分歧。

我望过去,只知道这是千年父权制度赠与他的礼物,礼物下是无数女性的骸骨。

我冷静地绝望了,最后问道:“你是男的,你有特权,你知道吗?”

他没有看向我,没敢肯定我也没能否定我。

“特权是看不到的。”在连续提出六个问题后,我用一个陈述句结束了这段不愉快的对话。

我们一言不发地结束了午饭。

这次经历让我第一次在生活中寒入骨髓地意识到:当男性谈到「人」,他们指的其实只且只有「男人」。

后知后觉我又意识到,如果我们的性别互换,或许我就是那个麻木傲慢又洋洋自得的压迫者了。

只是作为男性的我,一定会用更漂亮的垃圾去论述「为什么女性就应该劣于男性,并应该为男性无条件付出」吧。

比如?我会从事实提取信息,并扭曲得到对自己有利的成分,论述女性天生劣等。比如女性体质不如男性,就是基因决定的女性劣于男性。

或是加上一点更宏大的叙事?比如女性天生就更宜人,生育与服务就是某个神圣意志,比如神明给予她们的使命。

然后,我会用不可证伪的循环论证,论述男性的优越性。

比如各个领域拔尖的都是男性,女性占比微乎其微,这些无可撼动的事实是男性优越的证明。

当然,我绝不会去提女性获得的机会与男性的不均等,也绝不谈女性在路途中遇到的不平等的阻力。

如果女性提出了我难以反驳的异议,那么我便人身攻击!羞辱她们被塑造的外貌焦虑、年龄焦虑、恋爱焦虑。

我只会以一个阳刚的姿态让女性安于自己的宿命。

我生而为男,我生而优越。

对于这些人类雄性,我用「男的」称呼它们。

男的,是我对人类雄性的蔑称。

男的,用形容词的方式作名词。念起来的时候总给人在后面加一个名词的冲动,男的,男的什么?

男的什么?男的什么都行,男的什么都无所谓。因为是男的,所以后面跟上什么名词都无关紧要,要说是男的东西都行。

当然,楠人,蝻人,蝈蝻……等蔑称我也能理解,物化是一种创造蔑称的方式,但还是太温柔了。如果要矮化男的,那就要有能对标母狗与母猪水平的称呼。

用男的作为蔑称,那就是在贬低化性别本身,无需用谐音加强,也无需拐弯抹角,我很喜欢这样本质的表达。

我也相信人的美德是不分性别的,我尊重一切能意识到事实并且能尊重事实的男性。

但我认为用这个蔑称概括99.99%的雄性人类是没有问题的,喂,男的。

喂,男的,你知道你有特权吗?

看了掉san额外规


下午,当爷爷因为照护奶奶而发怒对她进行了身体上的虐待。

我在我的房间,听着响亮的巴掌。我戴上耳机,打开spotify。

我更加麻木了。

以前爷爷在对奶奶有语言暴力时,我就会冲出去边哭边制止。一提到奶奶眼泪就会啪嗒啪嗒地砸下来,情绪失控还会暴走离家很久不回来。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再流泪或愤怒了。

或许我已经死了。

或许我还没有死但已经向他们低头了,若是这样,我应该死掉更好。这是理性推知的负罪感啊。

我发自内心地,厌恶被过度医疗延长的生命,恶心为了抱团取暖而组成的家庭。

我已经不想再和任何人倾诉这些浑浊的熔岩了,我也不想听到任何聊胜于无的安慰了。

无言。